“咦？人呢？”
林星越用力推开了房门，铁架劣质的上下床引入眼帘，上面整整齐齐叠放着被子，空无一人。
她的眉心狠狠一蹙，大晚上的，崽子们不睡觉去哪里了呢？
林星越怀揣着这份疑惑，慢悠悠晃出了屋子，朝着二楼走廊尽头的另一件屋子走去。
是陈时序和贺见明住的那间。
走到距离仅剩两米时，她耳尖一动，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动静。
像是小动物压抑委屈的呜咽。
“我……我不想走……我害怕……”
这哭声——林星越猛地抬眼，是魏招娣的。
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，快速抬腿推开房门迈进其中。
门开的瞬间，屋内一切声响消失。
林星越端着烛台，昏黄的灯光萦绕周身，她背着光，疑惑地看着在地板上围城一团的崽崽们。
以魏招娣为中心，其余四人坐在她的四周，仔细看去，每个人的眼角都泛着哭过的红润。
可怜兮兮的。
魏招娣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布包裹。
闻声几人齐齐抬头望向突然推门而入的林星越。
每个人眼中都有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惊恐。
“怎、怎么了？”
林星越下意识开口，同时往前走了半步。
但正是这点微小的动作，吓得来平来安抱住了光溜溜的小脑袋。
“啊——”
一声短促的吸气声。
林星越心尖狠狠揪了一下。
因为她接着光，看见了来平来安抬起的胳膊上的青紫伤痕。
脑海中有个猜测隐隐浮现，她似乎猜到了发生了什么。
陈时序在短暂的静默后，黑沉沉的眸子死死盯着林星越看了几秒，随后他艰难地挪动轮椅。
小臂连带着手背上的青筋暴起，感觉随时能冲破那层薄薄的皮肉。
陈时序一声不吭地挡在了弟弟妹妹们面前，目光直视着林星越，像是在探究什么一半。
良久后，他哑着嗓子开口：“你是谁？”
林星越鼻腔一酸，闷闷回道：“小时，我……”
在这个称呼喊出来之后，陈时序周身尖锐的刺立即软了下来。
他的嘴唇抖了抖，随后如释重负地闭了闭眼。
“招娣，别哭了，不是她。”
林星越从这句话中听到了其间的委屈。
而魏招娣更是瞪大了圆溜溜的眼，眼泪串成线般往下落。
林星越顾不得其他，赶忙快步上前，将手中的烛台放在脚边，半跪在地上给魏招娣擦眼泪。
“怎么了乖乖？”
“哭什么？是有人欺负你吗？”
她这些话问不问意义不大，现在这幅情形，谁看了不懂呢？
可魏招娣也仅仅是个半大的小姑娘，久违的安抚和触碰让她委屈的情绪翻倍上涌，眼泪淌的更厉害了。
小姑娘靠在林星越怀中，哭得一抽一抽。
等她稍稍平复好了心情，沉默良久的陈时序才转过身来。
林星越有些无措，她迫切地想知道在自己没有出现的几天里发生了什么。
陈时序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。
“招娣的亲生父母找了过来，要将她带走。”
林星越皱起眉头。
陈时序继续道：
“他们想把招娣卖给村里死了妻子的老光棍，给招娣的弟弟娶媳妇。”
林星越啐了口。
“呸！他们哪儿来的脸！？”
当初因着小姑娘是个女孩，狠心将孩子抛弃，如今发现有了用处，再恬不知耻的要回去，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？
林星越揉了揉魏招娣的头，疼惜地看了眼怀中哭得泪眼婆娑的小孩。
“所以你是想今晚离开吗？”
她注意到了魏招娣手边的包裹，结合来看，几个崽崽应该是想出了这个办法暂避风头。
魏招娣张了张嘴，似是想说些什么，却被一旁贺见明的冷嗤声打断。
“呵！”
林星越第一次从贺见明口中听见如此带有嘲讽意味的话。
“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，要不是你，娣娣她用得着跑吗？”
被迫接受这份怒火的林星越并没有多生气，反而忍不住好奇贺见明为什么会这样说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
贺见明的眼盲似乎是先天性的，眼瞳是异于常人的白瞳，且散发着毫无生气的灰败感，以至于他在生气愤怒时呈现出了一个极其吓人的模样——
毫无血色的皮肤、惨白的眼瞳、僵硬的肢体动作……
处处标榜着他不是个正常人。
在贺见明听见林星越的疑惑后，他又要开口继续谴责，却被陈时序摁住了肩膀。
“阿明，你先冷静一下。”
“我来说。”
贺见明的嘴唇抖了抖，看得出来正在努力克制情绪。
林星越看向了陈时序。
陈时序垂下眼帘，眸中暗色一闪而过，他一字一顿，说得很慢。
“招娣当初是被父母抛弃在孤儿院的，她父母也没有能够证明她身份的证据，只要咬死不认，他们根本没办法把招娣带走。”
画风突转。
“但是，许翠兰同意了，她只要一千块，就同意招娣父母带她走。”
林星越呼吸一滞，属于这具身体许翠兰的记忆断断续续浮现在脑海中。
她从这些碎片的记忆中，总算拼凑出了自己不在的这几日发生的事情。
孤儿院濒临破产，剩的食物完全不足够支撑生活，许翠兰不劳而获惯了，只想着再去借高利贷。
然而早在林星越上次警告过后，根本没人再敢借钱给她。
拿不到钱、吃不饱饭的许翠兰变得愈发狂暴变态。
原先只要几个孩子躲着她，就能避免遭受打骂，但是极其不爽的许翠兰现在会主动找茬，尤其揪着不会反抗的来平来安就狠狠欺负。
多亏了几次被陈时序等人发现，才及时将小孩救了下来。
林星越下意识朝身侧的来平来安看了眼。
两小只几天前对她的亲昵已经消失殆尽，别说抱着她的大腿轻蹭撒娇了，就是对上林星越的视线，都会畏惧地飞速躲开。
林星越咬咬牙，忍住想骂人的冲动。
她想抬手摸摸来平来安，却被飞快躲开。
他们的年龄和病情，让他们无法理解“许翠兰”的屡次性情大变。
也只有已经懂事，并且和她相处较多的魏招娣和陈时序能够理解“许翠兰”的身体里交替出现两个灵魂。
因此两人才会在确认是她不再抵触。
反之，就比如贺见明，他现在就对林星越充满了敌意。